说到这儿,你一定已经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说的是“讲一个简单的”故事,而这又是一本很复杂的书,似乎有些以偏概全,而且,这真的是一本很简单的书——
如故事背景中交代的那样,这是一个诞生于船上的故事。关于故事的具体产生过程,请闭上眼睛,试着想象这样一幅画面:在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上,一名30来岁的年轻人和三个小女孩正闲闲地观赏着两岸的风景。后来,小女孩们看风景看累了,就要求年轻人为她们讲一个故事,这是他们几个人在一起时的例行节目。于是,身处泰晤士河美丽的风光中,心情闲适自在的年轻人,创意突突地飞,为小女孩们随口编了一个兔子洞里发生的神奇故事。
你当然已经知道,这位年轻人就是本书的作者卡罗尔。他在船上讲的故事,就是《爱丽丝漫游奇境》的“口头草稿”,听故事的孩子中就有一个“爱丽丝”。
卡罗尔确实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为了让孩子们加入到故事中,刻意地让“爱丽丝”成为故事的主角,还时不时对爱丽丝加以评价,比如,“聪明的爱丽丝没有性急”“爱丽丝以为跟老鼠就得这么说话”“爱丽丝虽懂些历史,但年代大事记不清”,等等。但也可以说卡罗尔“偷懒”,他懒得想主人公的名字,所以直接捡一个现成的来用,真够简单的。此外,饮料就叫“喝吧”,蛋糕就叫“吃吧”,——这里真的让人很想问卡罗尔:房子是不是叫“住吧”,衣服是不是叫“穿吧”?
爱丽丝邂逅的各个角色也充分贯彻了卡罗尔的简单命名原则,老鼠、毛毛虫、鸽子、卷丹花、山羊……都不带修饰的,直接用类称代表个别。最多,就在“仆人”前面加个“蛙脸”,在“海龟”前加一个“假”,在“骑士”前加个“白”……要多省事有多省事。当然这样命名也和这个故事一开始是信口而编的有关。
简单有简单的好处,表意直白,还可以让人用想象来补充延展故事形象。比如听见“信使”这个词,脑海中立刻就会有信使的生动形象,但“海耶尔”“海塔”因为太抽象就无法调动人思考,只能单纯地吸收。
简单让人很快乐。卡罗尔时常为幽默期刊撰稿,他有幽默天分;卡罗尔和成人世界格格不入,和孩子们在一起时却很快乐,因为他拥有孩子般的纯真童心,而童心是最容易感受到快乐、并将快乐传递给同样有童心的人的。这两点在这本书中展露无遗。
看到爱丽丝一本正经地背“四乘以五等于十二”“伦敦是巴黎的首都”时,你笑没笑?看到老鼠讲故事讲着讲着突然严厉地对爱丽丝说“你不用心听”“在想什么”时,你想到了生活中的谁?笑没笑?看到爱丽丝说上音乐课打拍子,帽商却说时间经不起打时,你笑没笑?看到半斤八两就是以M开头的各种东西时你笑没笑?看到槌球是活刺猬、木槌是活火烈鸟的槌球比赛时,你笑没笑?看到“麦芽糖之类使小孩子甜蜜可爱,大人要是明白这些,就不会那么小气,不肯多给我们吃糖了”你笑没笑?看到瓶子“每只拖了两个盘子做翅膀,叉子做腿,朝四面八方落荒而逃”你笑没笑?……笑点无处不在,只要你愿意细细品味,根据故事的描述在脑海中构筑相应的形象、动作、表情,等等,真的就由不得你不笑。
所以,这又是一本很逗乐的书,这一点其实是写这篇文章的作者最喜欢这本书的地方。本来他打算管它复杂还是简单,就用逗乐来描述这本书好了。可是,世界各地的学问家们不干了,他们排着队来到作者的梦中,就像刚刚那一长串角色来到爱丽丝梦中一样,找作者算账。他们说,你真的以为这就是一本哄小孩子的书吗?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包含了各种各样深刻的含义?比如爱丽丝说“去哪儿没关系”,柴郡猫就说“那走哪条路也没关系”,这里面就蕴含了目标决定所走的路的人生道理;比如兑德尔迪说爱丽丝是红王梦中的一件东西,而我们知道整个故事实际上都是爱丽丝的梦,那么,究竟谁在谁的梦中?梦里梦外哪个才是真实的自我?这个让人困惑的问题是不是又有了一丝哲学意味?全书结尾卡罗尔说“生命,难道不也是一场梦”,难道这不是佛学探讨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