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人性蜕化的悲剧
《骆驼祥子》以20年代末期至30年代初期的北平为背景,描述了一个人力车夫的悲剧命运。通过祥子奋斗、挣扎,最终走向堕落的悲剧,抨击了黑暗社会对弱小者的无情吞噬,揭示了祥子悲剧形成的社会根源。同时,批判和否定了祥子个人奋斗的道路,那不是劳动者摆脱穷困的求生之路。
小说的主人公祥子是一个因农村破产到北平来谋生的年轻人。18岁的祥子没有什么手艺,自信年轻健壮,能吃苦耐劳,选择了拉车的职业。他的生活理想很单纯也很朴实:凭自己的艰苦奋斗,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他坚信“有了车就有了一切”。为此,他坚持苦操奇行,省吃俭用,起早贪黑,拼命卖力,古都北平的大街小巷,洒满了他用粗粮变成的汗珠子。苦干了三年,祥子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新车,却不幸被军阀大兵掠去,几乎丧了命。因逃路时顺手牵回三峰骆驼,得了个“骆驼祥子”的外号。第一次打击,祥子并不灰心,回到人和车厂像饿疯的野兽一般与同行争生意,但落入车厂主女儿虎妞的性诱惑圈套,无形中为自己命运添了条绳索。为摆脱虎妞,去给曹先生拉包月,竟遭到孙侦探敲诈,所有要卖车的积蓄被抢光。面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掠夺,弱小的祥子只好认了。这时,虎妞又找上门来,以假装怀孕,逼迫祥子完婚,以致糊里糊涂地做了“如意郎君”。祥子不愿当小车厂主害人,虎妞不得已拿体己钱重买了一辆车,但祥子已振作不起来,他感到“这世界并不因自己要强而公道一些”。虎妞难产而死,祥子不得不卖车葬妻,再次陷入困境。车夫二强子的女儿暗娼小福子是真心爱着祥子,但祥子无法负担她全家生活,决定先搬走,等混好了再来接她。待祥子得到曹先生帮助要去接她时,小福子因不堪凌辱而在“白房子”自尽了。经过“三起三落”的打击,祥子的人生理想彻底破灭,终于堕落成一个吃、喝、嫖、赌、懒、狡猾的“走兽”,成了甚至出卖人命的“个人主义末路鬼”。
祥子的悲剧,首先是社会的悲剧。在那个豺狼当道,鬼蜮横行的社会里,像祥子这样地位低贱的车夫,切莫说财产,就是生命也常处于毫无保障的境地,正像孙侦探所说的:“放了你像放个屁,杀了你像抹个臭虫!”军阀大兵的掠夺,孙侦探的敲诈,车厂主的压榨,杨宅的凌辱,夏太太的勾引,陈二奶奶的愚弄等,旧社会各种黑暗势力像布置好了的天罗地网,病态社会底层的穷人,就是那个吃人制度吞噬的对象。二强子和老马原本都有自己的车,然而命运与祥子又有什么两样!曹先生的人道主义同情救不了祥子。劳动者个人的好品质于命运无补,个人的苦奔也只是徒劳的盲目挣扎,原因就在于这些都不能触动那个社会的“整个经济体系”。
其次祥子的悲剧,还在于城市贫民不正视现实,而造成个人奋斗理想的破灭。作者最初赋予祥子是集健、力、美于一身的令人赞赏的劳动者形象:他外貌体魄及拉车的姿势步态,都呈现玉树临风的让人喜爱的外在美。随着情节发展,逐层展现祥子的内在美:诚挚、善良、憨厚、好强、执着。雪夜遇到饿昏的老马祖孙能慷慨相助,拉车摔了人会羞愧得无地自容,代人看家宁肯自己委屈也不肯偷拿别人东西。他这样善良、正直、清白、自尊,“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作个好鬼似的”。他几次丢车受到打击也决不气馁,挣扎、奋斗是多么顽强、坚韧,但一遇到无情的现实,便显得无能为力。他没有看清那是一个充满欺诈、压迫、剥削、掠夺的罪恶社会。他在很大程度上还保留着小生产者的狭隘意识,除了拼命攒钱买车之外,不关心别的一切。结果盲目苦斗,死命挣扎,祥子还没有来得及醒悟,便随着他的前辈二强子、老马一起被那个社会吞噬掉了。祥子的毁灭,不在肉体而在精神。其悲剧意义是双重的:即生活的悲剧和精神的悲剧。这就是对那个不合理的制度、畸形的文明社会的控诉,也是对一个个人主义奋斗者沉沦于逆境悲惨的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