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天似还在昨日,我呆呆地望着窗外雨丝潇潇,像是一截木桩,矗立着等候父亲的到来。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身旁的同学陆续欢笑吵闹着被父母接走,只留我一个人傻傻站着。我忍不住搓了搓手,狠狠跺了跺脚,暗暗想着父亲怎么还不来。
雨,开始变大了。突然,远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他逆着风,冒着雨,步履蹒跚着朝我走来。我定睛细看,是父亲!他花白的头发被雨打湿,紧紧贴在耳侧,不时滴下水来,此时正值早春,他的脸色在湿气的作用下显得越发苍白,嘴唇被冻得发紫,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看向我,紧锁的眉头悄然舒展,饱经岁月折磨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望着他,不知为何,淡淡的委屈飘散在我的心头,一股无名的火油然而生。许是等得太久了吧,许是不想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吧,又许是看不惯他糟蹋自己的身体吧。我一手狠狠拍掉他递来的伞,一手指着他,冲着他大声喊道:“我没有你这种不守时的父亲!”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他一脸呆滞,眼里满是失落与无奈。他只是静静看着我,仿佛我还是那个受他摆布的孩子,还在无理取闹地乱发脾气。
我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家跑去。父亲似是在担心,焦急地大喊着我的名字。我听着,却跑得更快了。耳畔雨声淅淅沥沥,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去反抗那束缚着我的父亲。“啊!”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痛呼,我回头一看,父亲摔倒了!他的眉头一皱,疼痛使他多了几分疲倦,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腰,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我心一狠,一咬牙,不再回头。
雨,越下越大,雨水滂沱。
我被淋成了落汤鸡,委屈盈满心,雨水打在身上,带来一阵寒意。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先是小声地抽泣,再是哭出一点声音,最后演变为伤心地号啕大哭。泪光中,我仿佛又看到父亲对着我笑,那纹路丛生,干瘪得像橘子皮般的脸上带着憨意,那般温柔。我忽然发现,父亲的脸上已爬满皱纹,背不再挺拔,发不再乌黑……父亲,已经老了。
恍然间,只属于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把我拉回了现实。父亲一瘸一拐向我跑来,他的目光似是三月的春风,吹散了我心头的委屈。我“哇”地一下扑入他单薄却广阔的胸膛。父亲的爱如同一把宽大的伞,为我遮风挡雨。暮色的雨中,我在父亲的怀里哭得像个刚出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