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届高考作文杯特等奖作文之三
等待,就是当一树的繁花纷纷落尽,我依然站在树下,幻想明年的花开。
士子们如是说。
也许那就是一种身份的一种宿命——等待的士子,士子的等待。即便是姜子牙那般超凡脱俗的人,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不也禅禅地道一句“愿者上钩”吗?
没有哪一个读书人会真的甘心怀抱利刃而归隐山林的。几千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精神熏陶在一个士子出生以前就已经给他定下了人格基调。每个士子的心里都潜伏着一条卧龙,一遇明主出世便腾空而起,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等。
在寒窗之中苦等,等到书蠹成精化作美人钻进蒲松龄的书斋里;在落榜后继续失意地等,等到寺里的钟声飞入船舱闯进断肠张继的梦里;在得以为君出鞘一试锋芒的时候仍然要焦灼地等,等到燕王的黄金台差不多要论为尘土,遥遥地听见陈子昂怆然的孤歌。一个士子最美好的年华在这样痛苦辛酸的等待中挥霍一尽,甚至连激情和才华也险些同时湮灭。这种等待,有时不仅仅只是一种漫无目的的虚耗,更多的时候,它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徒劳,是伴随着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恶战。当屈原在《离骚》中凄怆诉说自己报国无门,在《渔父》中不平地倾诉着“世浊我清”时,引起了后世多少士子的共鸣。当他纵身汩罗江的一刻,虽然多少有些怨恨自己回天无力,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这种等待的反抗和放弃。中国历史上那们多的潇洒的隐者贤士,大都是等待明主无望,等待盛世无望。而很多成功的士子,诸如白居易、韩愈、范仲淹,张口闭口“君恩浩荡”,除了礼教的缘因,其中的知遇之情必定占了很大分量。因为“等待”的不易,得到“知遇”后的情感是难以想象的强烈。这种现象在《三国》中体现地尤为突显。主帅都已经脱逃,他的部下们,他的文臣武将们仍然固守城池到最后一刻,直至战场上侠骨飘香。我在任何时候都不敢评论他们不值得,太愚忠。因为在那样一个乱世下,知遇重于生死。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因为科举白了发,却仍然挡在门外;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胸怀天地、经纬之才的士子们在金殿之上不得以而噤声;更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良臣贤相被贬到荒山野岭,在精神萧条之中冥冥执着地等待一旨回诏。当一树的繁花纷纷落尽,他们依然站在树下,幻想明年的花开。他们从来都不敢问自己,明年的花还会开吗?抑或是开了花,人生的春天就一定会到吗?
多少年来,这种无奈的问题不断被提起,又不断被放弃。一批一批的士子前赴后继地为他们单一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付出一生的才华和一生的血。那一双双在等待中被风霜洗磨得疲惫木然的眼睛,告诉我几千年里他们辛酸的痛。
当花一年年落下又一年年开放,树下的我鬃星点点。我已经不相信我的信仰,为什么要等待。
士子们如是说。
等,让生命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