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衣袂飘然的孔老夫子对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发出了一声长叹:逝者如斯夫——
逝去的是时间,是生命。
沿着人类生命之河溯源而上,达尔文告诉我们,那源头上站着的是人类的祖先古猿。古猿的远祖乃至生命的源头呢?据说科学界尚有争议,一说源自海洋,一说源自陆地,还有源自宇宙之说。千百万年的进化历程太久远了,恐怕说不清楚了。不过对更注重眼下生存状况的现代人来说,远祖的远祖是什么并不很重要,说是女娲手中的那团黄土或是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也很美妙,反正是赤条条地哭着就来了。有件事总令我困惑:耿耿银汉悠悠岁月,那一波一波潮水般涌来的个体生命,在地球上几度春秋,洒下几多辉煌,留下几许遗憾,有的甚至无声无息、了无痕迹地匆匆而去了。去了何方?化作泥土了吗?那些不可分的原子仅仅组合成泥土了吗?也未见地球上增多了什么啊?老庄说是回归了大自然,释迦牟尼说生命还在六道中轮回。还有一些美丽的传说:梁祝化作了蝴蝶,炎帝的女儿化作了精卫鸟……传说毕竟是传说啊,我想生命之河一定是流进了宇宙深处,那玄妙而不可企及的地方。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山河常在,草木枯荣。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又怎么甘心就那么一去不返、形神俱灭了呢?怎样延长个体生命?先人们曾苦苦探索过这个问题。历史上君王们也曾一次次派出探险家入海求仙,连一代英主秦皇汉武也未能免俗。源于汉代的炼丹术也是用来炼制长生不死的灵丹仙药的。然而仙丹令服食者痛苦不堪,最终也未能“长生”。不知是对生命消亡的无奈还是对市井喧嚣的烦厌,一个在正统儒教思想统治下的泱泱大国,竟然接受了来自异域的佛教,接受了它的弃家弃父母,不事国事,不育无后等与儒教的“忠孝”相抵牾的主张。遁入空门,生命就能超然出世了吗?我曾很为那个写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李叔同慨叹,一代英才竟抛妻别子,伴破钵芒鞋古佛青灯寂然渡过了后半生,我想他的灵魂应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现在在厌倦了尘世的喧嚣后,我很有些羡慕他了,当生命被名缰利索、恩爱情仇缠缚时,怎能获得人生的自由和适意呢?
千百年来,受儒家积极入世思想的影响,许多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准则,孜孜以求建功立业,不用说,这对社会的发展是有积极意义的。只是有时生命过于沉重,柳宗元笔下有种小虫,爬行时遇到东西就弄到背上,且喜欢往高处爬,用尽力气也不停止,直至摔死。柳氏认为社会上有些人的见识与小虫一样。其实这何止是古人的悲哀啊!
生命有时很轻,对不惜一切追逐荣华、纵情享乐者来说,生命尚不如它的物质外衣。东汉名医张仲景曾痛心指出:这是舍本逐末,忘躯殉物,“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纵观当今那些吸毒者、纵欲者,那些把考场情场官场生意场上的失败看作是生命的失败而轻掷生命者,不正是如此么?
生命是造物主赐予的,是美丽的。生命本身自有其神圣与庄严,不管你是一个人、一条鱼还是一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