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且浅,星辉撩人眼。深邃的黑夜如耕牛般黝黑而真实,点点星辰是沉于河底的珍宝,河边有谁在打捞?世人聚于庙宇而仰望神灵,闲于旷野而仰望星辰,听桂花落下,意亦无穷。抬起头来吞纳神灵的怜悯,人们记住了神灵俯视的姿态,嗟嗟而语,心生残疑。抬起头来仰视星辰,人们不再紧掩心扉,他们好奇,星辰中有一个身影,淡淡的,隐隐约约。
我是其中一人,混于人群,仰望星辰。这大抵是出于我难解的压抑,如虫般钻于心中,贪婪地咀嚼着我自己。何曾失落的自我?究竟是在消隐,还是从未有过?在社会中,在生活里许许多多的榜样让人仰望,让人朝他们走去,愈走愈远,左拐右转,我已经不能确定如今的自己,还是当年的镜花水月吗?
我提起头来寻觅一丝清醒,星辰如剑之芒,划开了一道痕,我仰望着,裂痕愈来愈深了。
李白走过来了,青丝缭绕,秋鬓未浓。他手抚瓷盏,脚踏天姥。仰天长啸,与仙同笑。把盏而斟,共老仙一举以醉明月;持梳而弄,与仙童一梳以戏东风。他的仙姿何等清朗飘逸,被拉长的影子中沉默着他抛诸脑后的仕途多舛,意欲友王侯,平天下,赏良将,惠百民,他生来就孤傲。偏偏君王无此心,宁愿弃才不用,管你与古板的田地共老。而他也心领,喊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就放鹿青崖,以骑而访名山。屈原投河,司马忍辱,他们都在保存着唯一能保存的心中的东西,李白读着他们的名章,拧着青须,拍案而起,一走就直到林间。如此的离去,若有悖原来雄心勃勃的他,这是自我的幻灭?看来不是,“安能”二字是无限的愤慨,他的雄心植根于自我的欣赏与审美,岂能容你乱我清心。喊一句“我辈岂是蓬蒿人”他便真的走了。
太白公啊,酒能醉你,月能惊你,鸟能乱你,花能迷倒你,唯独权势不能压倒你。你抛弃原来的自我走去,殊不知却带上了一副更清晰的面孔,就这样淡入青史。
我忽儿惊起,眼中还是那群繁星,四周的人已依稀。闪着热泪,我看到,那个身影依旧明朗。